數據不僅勾勒了一場空運熱潮，更是一場持續兩個多月的黃金擠兌潮；未來黃金市場的流動性要靠市場供求的自發調整來解決，供不應求金價自然上漲。
過去兩個月，倫敦飛往紐約的乘客不知不覺地參與了一場黃金的“高空交易”。交易員們競相從倫敦金庫和瑞士黃金精煉廠提取黃金，將它們空運到大西洋彼岸。
隨著紐約黃金期貨進入集中交割期，這場跨大西洋空運的細節漸次浮出水面。
紐約商品交易所（COMEX）的數據顯示，2月25日，COMEX2502黃金合約交割量約為12.5萬盎司，2月以來累計交割量達760萬盎司。一般情況下，COMEX黃金每月交割量在10萬—30萬盎司左右。
另據摩根大通的數據，截至2月26日，在過去一周，黃金交易所交易基金（ETF）淨流入額高達45億美元，其中39億美元流向全球最大黄金ETF GLD（SPDR Gold Shares）。過去四周，GLD淨流入額達42億美元，在所有美國ETF中排名第二。
這些數據不僅勾勒了一場空運熱潮，更是一場持續兩個多月的黃金擠兌潮。
由於需求旺盛，近期英格蘭銀行金庫提取黃金的等待時間從幾天增加到四周至八週。與之相對，截至2月7日，COMEX黃金庫存量則升至1076噸，三個月漲幅達102%。
擠兌潮背後，交易員的眼光更聚焦於黃金市場的流動性危機。
世界黃金協會的數據顯示，2025年，黃金周貸款年化利率已升至約10%，此前為2%—3%。不過，截至目前，黃金隱含租賃利率、紐約金期貨升水率等指標均已回落。
上善資本集團首席經濟學家夏春對《財經》表示，在黃金市場，全球央行不可能“印黃金”，因此本輪黃金市場的流動性緊張和逼倉行情，還要靠市場供求的自發調整來解決，供不應求自然導致金價上漲。
“但隨著近期特朗普‘關稅交易’暫歇，黃金隱含租賃利率、紐約金期貨升水率等指標回落，本輪黃金逼倉行情和流動性危機或告一段落。從盤面上看，這為國際金市場帶來了一些多頭止盈的拋盤壓力。”他進一步說道。
截至北京時間2月27日19時，紐約黃金期貨價格報2906.00美元/盎司，較年初上漲約10%。中國市場的黃金價格亦水漲船高，北京時间2月27日，滬金期貨主力合約收報677.0元/克，年內上漲近9%。
在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大選後不久，大量黃金就開始湧入紐約。投資者、銀行、礦商和珠寶商在紐約商品交易所（COMEX）進行黃金合約交易，這裡是全球黃金交易的中心之一。
COMEX的數據顯示，2024年11月至2025年2月，紐約COMEX黃金庫存激增102%至1076噸。
實際上，幾個世紀以來，英國才是實物黃金的首選購買地，紐約和倫敦黃金市場的走勢也基本一致。
但當這兩個市場出現價差時，一切都改變了。交易員知道他們可以把黃金空運到價格更高的地方，以賺取價差。自2024年12月初以來，倫敦市場每盎司金價約比紐約金價低20美元左右。1月，這一價差更是超過60美元/盎司。
銀行交易員是主要的參與者。他們持有大量黃金對沖頭寸，在倫敦持有金條，將其借出以賺取回報，最後在紐約出售黃金期貨。
有交易員稱，截至2月25日，在紐約市場的COMEX黃金的交割賣家大多是國際投行的自營賬戶。在前期紐約和倫敦金價差走擴時，他們將黃金運向紐約做套利交易，並進行大量的實物交割和集中的自營賣盤。
摩根大通和匯豐銀行是這場跨大西洋市場交易中最重要的參與者，這兩家銀行負責清算黃金交易，並在倫敦為其他銀行儲存實物黃金。
此外，亦有市場參與者表示，流入美國的黃金總量可能遠高於 Comex所反映的數字，因為可能還有額外的黃金運向銀行在紐約的私人金庫。
在豐厚利潤帶動下，不少銀行也盯上了上述生意。據媒體援引知情人士透露，花旗銀行也尋求參與其中，以期獲取黃金上漲及價差的紅利，因為只有這個小圈子裡的銀行才可以在倫敦金庫存放客戶的金條。
交易員表示，之所以紐約和倫敦之間迎來了多年來最大規模的實物金條流動，一大原因是為了避免美國總統特朗普可能征收的關稅。
據新華社報導，特朗普2月26日表示，美方已決定對歐盟徵收25%關稅，並將“很快”宣布。此前，他還表示有可能宣布對木材、汽車、半導體、芯片药品等产品征收關稅。
但囤積黃金推力的不止與關稅有關。過去幾年，地緣政治的波動不斷加劇投資者湧入黃金的趨勢。瑞銀財富管理投資總監辦公室（瑞銀）認為，黃金作為保值和對沖工具的作用或難以改變。未來幾個月，關稅擔憂可能還會持續，因為美國希望解決持續的貿易逆差和“不公平”的貿易行為。此外，俄烏衝突還未結束，中東的地緣政治局勢仍然緊張。
流動性一度緊張這場黃金庫存遷移行為一度使黃金市場流動性緊張。
由於需求旺盛，從英格蘭銀行金庫提取黃金的等待時間已從幾日增加到四周至八週。“人們無法獲得黃金，大量黃金已被運往紐約，其餘的則滯留在隊列中。倫敦黃金市場的流動性已經減弱。”一位行業高管表示。
據知情人士透露，負責監管倫敦黃金市場的官員接到了來自銀行家的電話，要求簡化提取黃金流程。但英國央行則回應說，他們必須排隊等候。
黃金貸款市場的表現亦可反映倫敦黃金市場的緊缺。世界黃金協會的數據顯示，2025年，黃金周貸款年化利率已升至約10%，而此前為2%—3%。
不僅如此，在黃金精煉中心——瑞士，不少工廠亦受波及。為滿足交割需求，瑞士精煉廠晝夜趕工，將400盎司標準的金條改鑄為100盎司規格。以Argor-Heraeus工廠為例，其企業產能利用率達98%。
這使得不少市場人士擔心，此輪黃金市場流動性緊張會否演繹成2020年時的危機。彼時，新冠疫情導致瑞士的精煉廠關閉，航班停飛。
無論從利率和價差指標來看，目前市場或許可以暫時鬆一口氣。截至目前，Comex的實物黃金合約較倫敦價格的溢價已回落至每盎司黃金10美元左右，此前兩者溢價一度高達60美元。
“一般情況下，每盎司紐約金和倫敦金的價差在正負5美元範圍內。”夏春說道，“近期特朗普‘關稅交易’暫歇，黃金隱含租賃利率、紐約金期貨升水率等指標回落，說明本輪黃金逼倉行情和流動性危機告一段落。”
不過，在不少市場人士看來，黃金供給彈性較弱，在投資者和全球央行需求較旺背景下，未來黃金市場仍有流動性緊張的風險。
“當下全球供應鏈沒有問題，但特朗普第二任期的關稅政策是個麻煩。如果特朗普宣布全面加徵關稅，甚至包括對貴金屬徵稅，考慮關稅成本後，紐約金價確實會比倫敦金價更貴，白銀也同樣如此。在黃金市場，全球央行不可能‘印黃金’，未來黃金市場的流動性還是要靠市場供求的自發調整來解決，供不應求金價自然上漲。”夏春說道。
從需求端來看，西方投資者對黃金投資重拾興趣。摩根大通的數據顯示，截至2月26日，在過去一周，黃金交易所交易基金（ETF）淨流入額高達45億美元，其中39億美元流向全球最大黄金ETF GLD（SPDR Gold Shares）。
從央行需求來看，世界黃金協會的數據顯示，2024年，全球央行年度購金總量高達1045噸，購金量連續第三年超1000噸。高盛預計，未來全球央行黃金需求將升至50噸/月，此前的估計為41噸/月。
此外，高盛還稱，如果包括關稅在內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持續，投機頭寸的增加或推動金價觸及3300美元/盎司。美聯儲兩次降息將逐漸提振黃金ETF持有量。
瑞銀也稱，在資產多元化和去美元化趨勢背景下，全球央行對黃金需求將在未來幾年保持強勁。此外，美國聯邦赤字擴大也將支撐黃金相對於美元的吸引力。
在此背景下，多家投行仍看漲金價走勢。近期，高盛上調2025年末金價目標位至3100美元/盎司，瑞銀則將未來12個月的金價預測上調至3000美元/盎司。
從宏觀經濟角度來看，華泰期貨貴金屬與有色研究員師橙對《財經》表示，未來支持金價上漲的因素還需關注美國再通脹預期。如果美聯儲暫時不調升基準利率，在通脹預期走高的情況下，美國實際利率大概率將下降，這將有利於金價。“雖然目前10年美債收益率在美聯儲開啟降息後走高，但其中期限溢價部分貢獻較大，顯示出市場對於未來經濟展望仍然存在較大擔憂。”他說。
不過，他也提醒道，如果美聯儲因通脹上升而釋放出較為明顯的加息預期，黃金需求將受挫。此外，多頭獲利了結及海外流動性風險亦將影響黃金需求。
在金價不斷上漲背景下，普通投資者應如何投資黃金？師橙認為，倘若購買不帶槓桿的投資品，投資者目前仍可購買黃金ETF等產品，對於期貨操作而言可適當觀望或輕倉介入。“誠如《這就是黃金》一書中的話：購買黃金最後的時機是昨天，其次是現在。”他說。
瑞銀則認為，黃金是有效的投資組合對沖和多元化工具。在平衡型美元投資組合中，配置約5%黃金是理想的做法。
如何為可能的流動性危機做準備？有市場人士表示，或許是急需尋找運輸黃金的渠道。不過，在退休黃金交易主管戈特利布（Robert Gottlieb）看來，目前運輸黃金的系統正在失靈。
本文作者：康愷，來源：《財經》雜誌，原文標題：《倫敦掀起黃金擠兌風潮，會否拉響流動性警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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